上海博物馆藏有紫砂“竹节壶”一把,《紫砂赏玩》转录。《紫砂赏玩》著者良治,他称此书为“文物欣赏珍藏宝典”,是“根据古玖权威人士的考证造编”的,延边人民出版社发行,1997年6月初版,印数5000册。“竹节壶”彩色精印,有说明文字,说明此壶是出土的曼生壶。兹录其文字一段;
壶胎质细腻,色泽紫红。造型取材于竹,竹腹二节粗壮扁矮,稳重而挺拔,并贴塑竹叶配饰。图平盖面与壶口取平,吻合紧密,面上刻饰竹叶旁五竹钮自然盘曲。壶流三节,刚直苍劲,壶把五节,曲而不揉。全壶光洁莹润,朴实无华。宛如天成之志。壶腹撰“单吴生作羊豆用享”八字,落“曼生”铭款。盖内矜阳文篆书“万泉”印。
兹从该壶的“器形”、“题茗”和“作者”三方面进行探讨:
(一) 器形
据光绪十一年版徐晋《前尘梦影录》记载,曼生铭壶是陈曼生画十八式予之(予杨彭年)。其十八式是石铫、汲直、却月、横云、百衲、合欢、春胜、古春、饮虹、井栏、钿盒、覆斗、瓜形、牛铎、井形、延年半瓦、葫芦。这十八式曼生壶中没有“竹节”形壶。
这种“竹节壶”今称竹段壶,乃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开始在宜兴制造的一种壶形。制造这类壶形的名家是朱可心,他的作品十分精妙,现在他的高徒们都能制造。《朱可心紫砂陶艺百年纪念》册中第53页有竹节壶照片,以之和此“竹节壶”相比,可见“竹节壶”之制造极为恶劣,制造者的艺术水平亦极差。
(二) 题铭
曼生壶上的题铭是:“其壶铭皆幕中友如江听香、郭频迦、高爽泉、查梅史所作,亦有曼生自为之者。”(《前尘梦影录》)此“竹节壶”题铭是“单吴生作羊豆用享”八字,落“曼生”铭款。字句读法自左至右。现金所见曼生都是自右至左,与此不合,“竹节壶”题铭是古大篆书体,亦不规范,曼生未见有写这种书体。“豆”是“食肉器也”。见《说文》。《国语•吴语》:“觞酒豆肉”注:“豆、肉器”。豆,亦以为礼器,其制以木为之,有盖,黑漆饰,朱中,盛薤酱等濡物者也,后世惟用以祭祀。“享”《礼•祭义》:“死则敬享”。《诗•商颂殷武》:“莫敢不来享”。是为按祭祀及一切不奉物于上皆谓之享。这句题字是说单吴生制作此吉祥(祥古文作羊)之豆用以祭祀。于此可知这个“竹节壶”的制壶者是明清时某家庙中豆祭器上的题句,搬到此壶之上。他也不明了这句的含义,可见制壶者的文化水平极其有限。曼生壶铭的题句,大家都是切壶形的“饮之吉、a瓜无匹”(切瓜形)“天茶星、守东井、占之吉、得茗饮。”(切井形)“作葫芦画,悦亲戚之情话”(切葫芦形)“提壶相呼,松风竹炉。”(切提梁壶)等。现在这个“竹节壶”刻了这个字句,把“壶”说成了“豆”,真是不伦不类。
(三)作者
曼生茗壶的制壶者是杨彭年:《前尘梦影录》:“陈曼生司马(鸿寿)在嘉庆年间官荆溪宰,适有良工杨彭年,善制砂壶,并为捏嘴不用模子,……一门眷属,并工此技。”“竹节壶”作壶者署名“万泉”(钤阳文篆书“万泉”印)说是万泉作品。《中国紫砂图录》中国商业出版社发行,2000年3月出版,新华书店经销。此书中有万泉制壶三枚,有图及说明文字,兹录其说明文字:
1、第60页“汉扁壶” 清咸丰、同治 把梢印款万泉,高95毫米,口径94毫米。此壶泥色润泽如酥,比例停匀,如大家闺秀,沉静娉婷,娴雅有度。
2、第61页“汉钟壶” 清同治八年(1869) 万泉制,周品珍书。高118毫米,口径61毫米。盖印“万泉”。此壶仿汉钟,泥色颇似古铜,质感逼真,比例也非常适合,是仿钟作品最成功的一例。
3、第73页“ 秦权壶” 清道光 高112毫米,口径92毫米。盖印万泉,此壶形仿秦权,厚重沉稳,坚实朴质,橙色典雅厚重,壶身茗“钿合丁宁,改注茶经”。此壶形仿钿盒,浑圆严谨。盖与壶扣口严密,实为精品。
此处万泉所作三壶,艺术水平极高,与“竹节壶”不能同日而语,可证“竹节壶”并不是万泉所作,十分明确。《紫砂赏玩》还说:“此壶出土于清嘉庆五年(1800年)王坫山墓中,其制作年代当早于此年。”曼生“即陈曼生,……嘉庆二十年(1816年)才赴近阳羡的溧阳任县宰。据此,此壶当为他致仕前的早期作品。‘万泉’为制壶工匠,是为曼生制壶早期工匠之一。上海博物馆藏品。
我认为曼生制壶出名是在嘉庆二十一年及以后的事,他不是壶工,他只是和一些人一起设计壶形和撰壶茗,那里会有“早期创作品”?嘉庆五年之前,他还没有接触紫砂壶。万泉是清道光、同治间的壶工,不是“为曼生制壶的早期工匠之一。”
根据这些情况,“竹节壶”制造者是一个文化水平和艺术水平均是极差的人,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作品没人喜爱,就随便找了名人的字做在壶上。他刻的壶铭,字句从左至右,这是全国解放以后的事,从他的作品来看,这是一个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的人,他的作品和陈曼生毫无关系。这个“竹节壶”的发现,倒是提供了一件做假的例子。据说此壶出土于王坫山墓中,只是传说,是不能为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