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纪以、二十年代,北京文物市场上先后出现过一对宋钧窑鸡心杯和一件钧窑花盆,在国内外古董中引起轰动。现在,那对鸡心杯在天津博物馆收藏,那件花盆在美国博物馆保存。老古董商谈起这段往事,是津津乐道,颇有兴味。
巧买鸡心杯
民国元年,博韫斋在琉璃厂开张,一位跑合拉纤的古董商李竹君来到柜上,跟经理杨伯衡讲:“我给你介绍号买卖,后门梳头刘家有对鸡心杯要卖,是不是宋钧窑瓷器,就全凭你的眼力了。”
李竹君领着杨伯衡来到后门迺子府,走进“梳头刘”(给西太后梳头的太监)的府上。梳头刘给杨伯衡看一对鸡心杯,声称这是“老佛爷赏的”,你们卖古玩的也没见过的好钧窑。杨伯衡一看这对鸡心杯确实是传世珍宝,小巧玲珑,造型魅力。看釉色是蓝色的乳光釉似蓝天,几块海棠红色,像是红云在蓝天飘荡。杨掌柜被这对鸡心吸引住了。
梳头刘说是西太后赏给他的,到底是不是赏的,谁也不知道。这北宋时期钧窑烧制的鸡心杯是供皇帝使用或欣赏,是历代皇帝传下来的,由宫廷珍藏的国宝。
杨掌柜看杯子,梳头刘问:“你看这杯子值多少钱?”杨伯衡反问他:“您要多少钱?”梳头刘说:“我要买所前后两个院的四合院,三十来间房子,得多少钱?”杨说:“我是做古玩生意的。您说要买的那套房子,我说不准价钱,估摸着怎么也得千、八百块钱。”“我想用这对杯子换那套房子,那你就给我一千块现洋吧!”“一千块可不值,最多也超不过八百元。”梳头刘一转高声说:“你给咱家八百两银子,东西就归你啦!”
一块银元含银量是七钱二分,八百两银子比八百块银元,多出二百二十四两银子。杨伯衡是聪明人,马上算清了这笔帐,所以他说:“那还不如我给您一千块哪,一千块钱才合七百二十两银子!”梳头刘眼睛往上一挑,大声说:“一千块可是你说的,东西我卖给你啦!”杨伯衡想,今个儿已经是民国了,皇上逊位了,老太监还这样讹人?!又想:不管你怎么讹,也讹不出圈儿去,这东西一千块值!所以,他和颜悦色地说:“公公!您比我聪明,很会算计,佩服、佩服!”连连共收,又说:“一千块买对杯子是破天荒,我赚不着钱了,以后请您多照应。”说完还作了个揖,老太监乐了。
这号买卖做成了,按照行业的“成三破三”老规矩,李竹君的了五十块佣钱。杨伯衡总共花了一千零五十块银元买了对宋钧窑鸡心杯。
美国古董商登门拜访
杨伯衡买了对宋钧窑鸡心杯,李竹君当了活广告,他跟同行讲,是他给拉的纤,杨才买到皇宫里的传世珍宝。很快,全城的古董商都知道了,上海的同行也知道了。京城里大古玩铺掌柜的都来看货,还引来了上海出口古玩的私人公司——卢吴公司的吴启周和日本在华开办的山中商会的经理高田等人。大家都认定是宋代钧窑烧制的贡品鸡心杯,宫里的东西。但最多的给三千五百银元,杨伯衡不肯卖。
一天福开森闻讯赶到,令杨伯衡很惊异:一个月前,这位福大人声言不准我在登他的门,今天他反而等我门来了!
福开森(John Calvin Ferguson),光绪十二年(公元1886年)来华,光绪二十年前后便到琉璃厂买古玩。在华近六十年,不断跟古董商有来往。所以在古董商中有三代人都认识他,称他为“福大人”。在光绪、宣统年间,他穿的是靴帽袍套,马蹄袖的朝褂,像是清廷的官僚,就是鼻子大,个子高。
朗窑瓶辨真
民国元年,福开森来琉璃厂穿的是长袍马褂,千层底布鞋、白布袜,一副中国绅士的打扮。博韫斋开张不久,福开森走进店堂,客气地说:“你们的买卖开张,我祝贺来迟,请原谅。”“小店开业怎敢劳福大人之大驾。今日光临,请多关照。”杨伯衡边说边拱手作揖。福开森躬身拱手还礼说:“杨掌柜柜太客气。请给我看看你们的好货。”
杨伯衡拿出康熙朗窑瓶请福大人鉴赏。福开森边看边讲:“郎窑红稀少,当年江西巡抚郎廷极在景德镇监督烧制郎窑红就少,他在景德镇只有六年,康熙四十五年到五十一年是郎廷极当江西巡抚的时间。”杨伯衡说:“福大人对郎窑有研究,对历史都了如指掌。敬佩!敬佩!”福大人高兴地往下讲:“郎窑红是仿宣德宝石红,很是成功。我看郎窑红胜似宝石红,比宝石红浓艳。有人说郎窑红如初凝牛血,你们称之为猩红,我认为说得恰当。”福开森具备鉴别郎窑红的书本知识,能说出许多道理。但瓶的造型是叫棒槌瓶还是叫油槌瓶,他说不清,杨伯衡告诉他这叫油槌瓶。
这郎窑红的油槌瓶是真是仿?他看着是真不是仿。可是当他要买这件真东西时,却要问杨伯衡,这东西是不是真的,并说:“你说是真的,我就留下。”杨伯衡说:“我看是真的才给福大人欣赏,您看这东西怎么样?如果您相信我的眼力,就请您留下它,我让给您了。”“相信!相信!”福开森说了这话,杨伯衡才跟他要了两千元的售价,福开森从不讨价还价,要两千就给了两千,这号生意就做成了。
不料,一周过后,福开森派人请杨伯衡到他府上来一趟。福开森一见面便说:“你的郎窑瓶是仿的,请你拿回去!”杨伯衡愣住了,冷静了一下说:“福大人说相信我的眼力,我看是真不是仿,您才买下,今天您说是仿的!这是眼力不一样,可以退货,我拿走。”杨伯衡要走时,福开森来了火,声言从此不准杨伯衡进他的门。杨伯衡憋了一肚子气,离开福开森的家,再也没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