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釉剔花梅纹三足炉(南宋)
黑釉剔花梅纹瓶(南宋)
黑釉木叶天目盏局部
黑釉木叶天目盏
上世纪80年代初,吉州窑刚刚有了重大考古发掘,便让很多专业或非专业人士眼睛一亮,尤其是吉州窑出土的黑釉木叶天目盏,让人久久舍不得离去。
那是多么神奇的构思啊!田野里的桑叶,柚叶,或乌桕子树叶,被工匠们随手采来一片两片,有时甚至是半片带卷的叶子,还有虫眼呢,都被随意地放在已施黑釉的斗笠碗坯中。高温烧制后,金黄或紫褐的树叶,恰似被一阵轻风吹过,飘落盏中,浑然天成,看上去与离开枝头时一样新鲜。漆黑的斗笠碗如扇面形深邃的夜空,金黄色的树叶宛如明月,宁静、素雅,简单平常却又明亮华贵,勾起人无限遐思。
吉州窑的工匠们用木叶装饰碗盏时,所用树叶都是当地常见的树种,如桑、樟等。工匠们需要时便信手取来,毫无刻意选择之意。图案设计,也没有固定样式,有一叶或二三叶相叠成图案的,也有半叶的,多随工匠的意图设计安排,或一叶展开于盏内壁,占器壁的二分之一,如大树耸于苍穹之中,或一小片树叶挂在盏内壁,茎脉清晰,或双叶叠落,或三叶散点,构思奇巧,木叶纹与瓷器地色黑黄釉相衬,显得格外清晰明朗。木叶纹是吉州窑的一大绝技,是吉州窑工匠别出心裁独创的装饰工艺,标志着我国陶瓷釉面装饰工艺已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目前有确切年代可考的吉州窑木叶纹标本,是上饶市南宋开禧二年(1206年)赵氏墓出土的木叶纹盏,表明在南宋中期,这一装饰工艺已很成熟。
这一来自民间的工艺最早是如何产生的,史无记载。或许是因为叶片无意落在坯胎上启迪了窑匠,或许是制作中有工匠随意将水中的落叶拣起贴于器面而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是出自匠心,出自窑工们对生活之美的无比热爱。有许多民间美丽的发明并不一定会被史籍记载。文人们只注意那些经天纬地的大事,商贩们只注意货物出手量的多少,官吏大多也只能将精力放在仕途上。工匠们的发明,他们不会太在意,顶多在拿起时多看一眼,欣赏一番,然后就把注意力转到别处。
不过,只要百姓们喜爱它们,它们就会在吉州窑里被热烈地烧制。黑釉只是一种很便宜的黑色涂料,不像乳白釉那般名贵,树叶就更不值钱,满山遍野都是,木叶盏就如民谣一样是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它是窑工审美与创造的结晶。后来人们为这种木叶盏取了个十分名贵的名称:木叶天目盏。
在窑匠们的眼里,金黄色的树叶就像是明月,那是窑神在夜空中的眼,那是天目啊!开了天目的吉州窑,启迪了人们的智慧,是上天赐给平民百姓的福泽。
由于吉州窑工匠们艺术创作的源泉来自于生活,从而形成了丰富多彩的装饰风格。在使人眼花缭乱的吉州窑产品中,还有一种让人叹服的工艺,那便是来自民间的剪纸艺术,被成功地运用到瓷器装饰中来,这也是吉州永和窑的独创。
和江西许多地方一样,永和镇的剪纸艺术承载着百姓和工匠的感情及审美情趣。在永和镇,擅长剪纸工艺的妇女不乏其人。由于吉州窑是民间窑场,没有那么多的清规戒律,这才为充满生命力的民间艺术创造提供了广阔的空间。永和的窑场往往以户为单位,男人们拉坯或烧窑,妇女们则大多从事彩绘、施釉等轻活。早期的剪纸贴花多为当地的鞋花、帽花纹样,所以可以肯定,正是兰心慧质的劳动妇女们,将剪纸从日常生活中移植到陶瓷装饰上,从而创造了具有浓郁乡土气息、风格独特的剪纸贴花工艺。
吉州窑剪纸贴花工艺创烧于南宋,大致有两种方法:一种为单色剪纸,直接把剪纸纹样贴于器物坯胎上,再施上一层釉,待釉干后剔掉剪纸纹样,就得到釉色与胎色相对的图案。另一种是双色剪纸,是将剪纸纹样直接贴在已上过含铁量高的底釉器上,再薄施一层含铁量低的石灰钙型竹灰釉,然后剔掉剪纸纹样,就显出底色纹样来,入窑高温烧制,两层釉变化出各种窑变色釉,底釉与面釉色彩既有细微的区别又和谐统一,釉色和胎色对比深浅相映、动静相辅,在浅淡的底釉上呈现出深色的剪纸纹样。
在“地”釉上,由于窑变的效果,往往闪烁着形如云霞、细雨、火焰、青蓝紫绿交织的缤纷色相,其中浮现出鹿、凤和梅等各种不同花卉珍禽的剪影,含蓄朦胧的美,仿佛自然天成,有的还书有“金玉满堂”、“龟鹤齐寿”一类四字吉语,流露出浓郁的民俗气息。
吉州窑是民间窑场,平民百姓是产品的最大消费者,所以生活日用品居多,工匠们在没有固定样式限制和思想束缚的状态下进行创作,想象力与创造力都得到无拘无束的发挥。这正是木叶天目瓷和剪纸贴花工艺瓷在这里出现的原因。窑工们以自己的生活积累,按照自己的审美情趣来裁剪生活素材,满怀激情地进行创作,使本来平淡无奇的生活衍化出妙趣横生的作品,这是一切民间工艺共同的特征。那些剪纸纹样多取材于自然界中与人们生产生活密切相关的动植物,并充满喜庆吉祥的色彩,构筑出劳动者对美满幸福生活的向往。如双鱼、双鸭、双凤、双蝶、跃鹿、喜鹊、并蒂莲等,或与绘画相关的牡丹、折枝梅、芦草、卷草、梅竹、月梅以及水波、锦地纹、海涛纹等抽象纹样,题材广泛,丰富多彩,充满了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