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汉东
耀州窑是宋代北方烧青瓷的主要窑口,耀州窑青瓷蜚声中外,在国际拍卖市场上屡次拍出数百万美元的天价,成为海内外收藏家竞相追逐的名瓷。
这尊宋耀州窑香炉比较少见。香炉造型规整,炉身高7厘米,直径9.5厘米,炉沿为厚唇,唇宽2.7厘米,自然下垂,炉口边沿处还留下一道醒目的圈纹,打破了青釉单色瓷沉闷的感觉,将炉面点缀得富有生气和活力。胎土细腻,施釉滋润、均匀,无积釉的现象。留有印花痕迹的五足长短一致,间隔距离完全相等,十分巧妙地排列在炉身四周。我猜测可能是用模具统一压制的,不然怎么会这么规整呢?把炉放在桌上,亭亭玉立,美观大方,令人赏心悦目。炉内为露胎,采用的是传统的轮制工艺,一条条螺旋纹清晰地跃入眼帘。为确定其生产年代,朋友专程到国内技术中心打洞加以检测,现在那个浅浅的小洞眼永久地留在了炉底。
我以前曾将此类器物归入油灯类,后经研究发现,如果是日常使用的油灯的话,内胎应该施釉的,否则油要渗透到胎里,会造成油料浪费,聪明的先人不会做出如此愚笨的事情。因此,我认定它是一种造型别致的香炉。后来,在耀州窑博物馆,我看到这种类型的器物果然标识为香炉。
耀州窑遗址南北长约五公里,东西宽约两公里,蜿蜒分布在漆水河两岸,一条现代化的南北高速公路从漆水河旁穿过。史载“南北沿河十里,皆其陶冶之地,所谓十里窑场是也”。耀州窑创烧于唐代,鼎盛于北宋,衰败于明代中期,历时800余年。主要产品有唐三彩、白瓷、天青釉瓷、刻花印花青瓷等几十个品种,可谓仪态万千,秀丽淡雅,在我国瓷业发展史中占有较高的地位。
当年的耀州窑盛况空前:窑坊鳞次栉比,文人雅士聚集于此。夜色降临,炉火正旺,四周亭台楼阁,丝竹管弦,好生热闹,实乃繁华之地也。建国以后,该窑经过三次大规模的科学考古发掘,揭露面积累计2万多平方米,出土文物标本逾200万件。
耀州窑生产的器物显然受到江南越窑的影响,因此不少专家将其列入青瓷系绝非偶然。在南方越窑青瓷江河日下之时,越窑工匠为了生计走南闯北,将精湛的工艺技术带到北方的耀州和南方的龙泉,耀州窑开始制造青瓷,从此南北青瓷遥相呼应,争奇斗妍,成为中国瓷业之不朽盛事。唐朝的耀州窑也烧制白瓷,但在“北白”一统天下里,不甚起眼,因为当地瓷土的特点是含铁量较高,做出的白瓷不够白,上了化妆土,依旧是乳白色的,因此产品缺少竞争力。反过来生产青瓷,这里的瓷土就有了优势,可以说这是大自然的造化。
青瓷所采用的刻花装饰,于北宋中期进入全盛时期。其他窑口器物的刻花是用竹片为工具,在没有干透的胎上刻制的,唯有耀州窑纹饰经铁刀刻、旁刀剔两次刻成,刀锋过处,圆活、自然、犀利、锋锐,绝无拖泥带水之感。装饰刻花刚劲有力,纹饰深浅分明,层次清楚,立体感强,具有浮雕般的艺术效果。
南宋大诗人陆游在《老学庵笔记》中指出:“耀州青瓷器谓之越器,以其类余姚秘瓷也。然极粗朴不佳,惟食肆以其耐久多用之。”山阴人陆放翁对家乡生产的越瓷青瓷比较熟悉,他又在西北度过了9年的军旅生涯,他的记叙比较符合当时实际情况,一是说明耀州窑受到越瓷青瓷的影响;二是质地粗朴,胎体厚笨,耐用程度明显要比薄胎瓷要好,所以饭店酒楼都愿意用它。人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其实一方水土亦出一方瓷。耀州窑器物的风格与西北汉子粗犷的性格相当吻合,也许正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西北雄风孕育了耀州青瓷器的粗朴。当然,这样的粗朴厚笨也从另一方面表明耀州窑到南宋时期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