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我看不到十分之一吧
叶:对
张:应该不到十分之一
叶:你觉得公众是不是很残酷
张:这很正常啊
叶:为什么
张:我觉得这是一个时代的变化 非常的正常 因为我一直自己最困惑的一件事情就是张树新真的没有那么值得被记忆 为什么要记她呢 到今天为止都是不断地有传媒在提醒我说 你需要被记忆 为什么要记忆呢 有什么意义吗 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人在当初做那些事情 然后你做过了就做过了 然后恰巧历史选择你变成那个角色而已 然后剩下的事情就是商业上的 有人商业做了一段 有人接着做别的事情 不过如此
叶:媒体之所以不愿意忘记可能是因为很多你的后辈 比如说像张朝阳比如说像王志东可能已经算是一个告别的人物 还有像丁磊这样的人物的一些存在 实际上我们在这儿不妨我们 如果你不愿意翻开这一页的话 我不妨举一点数据 在1997年的时候瀛海威的事业是如火如荼的 那个时候张朝阳是回到了国内 王志东是刚刚做出了他的中文之星 我们知道当时丁磊他自己的邮箱是挂在瀛海威上的 那么两年之后他创建了网易 而这样刚才我谈到了这些人很多是你的朋友很多是你的后辈 但是今天他们还是活跃在互联网的舞台 刚才我们谈到这样一些年轻人 他可能在谈到瀛海威的时候谈到张树新的时候 他是有些陌生的 但是我觉得传媒来探究他是有他的理由的 你认为呢
张:也许吧 因为传媒总要讲故事 因为一个古老又年轻的行业 它太迅速了发生很多事情 由于它的编年记跟大众社会的编年记不一样 太迅速的事情其实就有很多戏剧性 一个很小的行业迅速起来 那么就这样的一个行业又迅速地国际化 就这样一个行业可能暴富 就这样一个行业可能影响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我们看到了很多财富的故事 因为我们太穷了 这么多年 很少有财富的故事可以这样的表达在阳光大 因为我们大部分财富的故事是不能在阳光下表达的 这个行业不一样 这个行业就像在一个水晶瓶里 你怎么募资 你当初有多少资本 然后你每天你怎么样拿到钱 然后你怎么样上市 你仔细想只有这个行业几乎是在这个舞台上的 中国其它行业没有 我们很多民营的钢铁大王 我们很多民营的温州做鞋子的 从做假鞋到帮人生产鞋到今天买下了意大利的牌子 他们的财富创造过程其实很艰辛很戏剧性 但是他们不是摆在舞台上被大众众目睽睽 他们没有那么明星 于是这个行业就高度被暴光 高度被暴光的结果就是同时变成每一个人的财富梦想 这是我的解度
叶:有一句话叫春风得意马蹄急 你觉得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的时候会不会犯一些错误
张:大家老是觉得我人生最惨的时候是从瀛海威下来的时候 我觉得其实我最惨的时候是19岁 我做到科大的学生会主席 然后到今天为止在全国的高校里那么年轻做到全国的 因为当时科大 中国科技大学1983年的学生会主席是全国学生会主席 我觉得就是几乎一直这样的 就极顺的那种状态 然后极度狂妄 我见过科大艺术团 见过科大话剧 见过所有的学生组织 然后我们讨论自由竞选 然后有非常远大政治和经济抱负 一件偶然的小事就下子从高峰走到低谷 非常简单去跳水 把胳膊摔碎了
叶:这个
张:NO 因为摔得很严重 骨头取出然后在家修学半年然后就有可能变成残疾 我觉得那种打击是巨大的 而且你已经习惯了热闹 你已经习惯了所有人像众星捧月一样的捧着你 你已经习惯了似乎你可以叱咤风云 指挥所有 一切都不见了 在家里要死读化学 我觉得那种打击也许比起来后来什么瀛海威那时候打击大多了 因为你只有19岁
叶:心里承受能力要差很多
张:因为你是一直第一名去的 一直觉得自己是才女 一直觉得简直是天之骄子 经常在学校里讨论的问题就是说我们是在别人流着眼泪和痛苦绝望的气氛中走进大学校门 我们要替这国家做些什么
叶:我知道你当时考中科大的时候有一个远大的抱负 成为像居里夫人一样的化学家 我知道你大学毕业的时候你拒绝了上研究生 保送研究生的这样一个机会进入一家报社 我觉得这个好像目标也好理想调整得是不是也太快了
张:我觉得这是我说的那半年然后在家里修学然后回去考试 考试的时候还保证自己不能降级 然后勉强过了60分万岁 那这个结果就是说因为你超级负荷地同时自学 它是个试金石 来试验你是不是适合做科学或者你喜不喜欢科学 我发现其实我骨子里不喜欢科学 也不是不喜欢 其实就是你做不到 我经常讲你做不到心静如水 我觉得科学家要心静如水 你才有可能成为很好的科学家 如果你不能成为很好的科学家 你一直去念 念研究生念博士又能怎么样 为了什么 为了文凭吗
叶:你不适合
张:我觉得我做不到 我不可能成为科学家 因为我觉得我对现实生活中太多的诱惑全部感兴趣 也很好奇 因为对所有东西感兴趣 所以你到了学校你没有好好念书 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搞社会活动
叶:选择了传媒
张:我觉得传媒是没有办法 你不知道干什么了 你不能留下当团委书记 你也不想念研究生 因为研究生是科学家道路 你会发现我把它分得很截然 科学家道路我不想去做 不想从政就不想留下当团委书记 剩下的就是工作 工作呢又能做什么呢 那干脆挑一个 要么出版社要么到报社 因为当时86年我们在分配的时候很少有人分配 四个专业六十多人上研究生 十几个人随便挑单位 我挑了个报社 那么至少是很年轻的时候高中的时候想过当战地记者 觉得很刺激 后来发现到了报社不是那样子的 八十多个人办一份周报 所有的女同志都在打煲 一煲煲电话 讲的是孩子和房子 然后你会发现你的所谓象牙塔中的理想会严重地打击 那你就干脆选择结婚生孩子 所以我觉得我的选择都是不是通常逻辑的
叶:但是你说干脆选择结婚生孩子 说起来就这么轻描谈写的一句话 很多人特别是优秀的女性 她真的要找一个合适的男人结婚 可能这个难度还就大了 我知道你是中科大第一位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位女性学生会主席 我想问能够让中科大的女学生会主席工作以后早早结婚的男性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就特别普通的一个男人 我的中学同学 我经常开玩笑跟我女儿说你爸属于上中学的时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那种人 然后大概可能靠体育加了分 当然他们说我是诽谤 就大概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然后只不过因为我们是中学同学 就大家在一起很愉快 不过如此
我大学毕业就结婚 生孩子 我父母不同意 然后我就非常逆反然后我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别人无权决定 我母亲的话就是党培养你上大学让你念研究生 你居然
叶:一毕业就生孩子
张:很对不起这个国家 我觉得她讲的也有道理 而且在1986年的时候真的很大逆不道和现在不一样 就是你坚持个性似乎是很另类的 但我坚持了所有就很苦 因为没有房子没有钱什么都没有 然后我们两个家在北京一个亲戚也没有 住8.49平米的房子 这8.49是我长乘宽一点点量的 然后是纸糊的窗户 然后就是北京的大杂院后来做危房被拆了 是我的先生的同学的他们的一个小平房借给我们的 我在那儿生孩子 然后隔壁的人那个墙很薄 我们坐坐饭说没盐了 然后隔壁老太太马上就给送来了 后来我们就想反正我们说什么事她都知道 然后十三家一个水笼头然后倒垃圾要逛马路 就是现在的朝阳门外 现在都是高楼大厦了 我经常跟彤彤讲 我女儿说 我特别希望那个时候我们都没有留什么照片 那样一个大杂院其实很有意思 家家户户活得活色声香 那也叫生活所以我觉得那种平凡的生活 是像我这样的一个经常自恃精英的一个人 就是她骨子里有很多 也许上天对你不错的智力和才能上的这种眷顾 所以你很容易自恃精英 很容易自恃说我高于这个社会群体 然后不断地不断地被磨打压 然后你逐渐地心态平衡 然后通过反思提高境界 所以对人生来讲是个特别好特别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