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宋代钧瓷序曲——柴世宗与钧瓷
在中国陶瓷发展史上,钧瓷一直是伴着君王的情感而存在发展着的。如果说宋代钧瓷以“清纯谈雅”的优秀风格卓立于世,那么鼓舞着这种作品闻世的,当推奠定大宋王朝基业的一代霸主后的柴世宗。柴世宗酷爱瓷器,常御旨征求精品力作,“雨过天晴云破处 ,诸般颜色做得来”,便是典型一例。
据考证:“雨过天晴云破处”是一种复合色,以白云悠悠的背境,衬托出一片空澄的蓝天。其高远、悠静、空澄、恬美、优雅、畅怀、悦目、舒心、旷达的审美感受,不只是停留在审美体验上,而是一种动态的理性感悟,有一种渴望,征服者的欲望,而这种美,决不是臆测的当今柴窑瓷器所能达到的,只有阳翟的钧瓷时稳时现地放射出这种美丽的光芒。那种天青天蓝月的优雅审美折射出极尽天涯归路的思辩和感悟,鼓舞着宋代钧瓷的诞生和发展。从某种意义上讲,柴世宗所理想的瓷器就是钧窑瓷器。
二、时代背景
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特定的文化氛围、政治环境、时代精神,反映在宋代便诞生了极具个性的道教思维倾向。宋王朝建国初期,吸取前朝亡国的教训,感叹创业来之不易,效仿开明皇帝,进行了“庆历新政”、“熙宁变法”,取得了生产力的部分解放,政治相对稳定、经济呈显繁荣,促进了文化艺术的发展,烙印到陶瓷上,便诞生了钧汝官哥定五大历史名瓷,从唐代的雄浑、高远、旷达,吭锵、辉煌、瑰丽,步入了宋代婉约清纯、寄情、思辩、理性、尚志的新阶段。
宋朝时的钧瓷当以北宋末年徽宗赵佶执时期最为典型,是钧瓷发展史中最为灿烂的阶段,这与崇尚道教,自封为教主道君皇帝的宋徽宗有着密切联系。这位历史上的昏君,虽治国无方,却对艺术有着独特的钟爱和天赋,尤爱钧瓷别具的神韵。因此钧瓷以瑰丽多变的釉色、庄重古朴的造型、特殊的审美风仪,丰富的文化内涵,以及别具个性的治世思惟,卓立瓷林、入主宫庭,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御用珍品——“君王之瓷”。
三、宋代钧瓷的艺术特征
宋代钧瓷是在“本朝以定州白瓷有芒,不堪用,遂命汝州造青窑器”的背景下,从诸多青窑瓷器中脱颖而出的。由于是宫庭需要,当然极尽精美,从传世宋钧来看,的确如下:
在造型方面,宋代钧瓷多以器皿类造型出现,如花盆、花托、瓶、洗、杯、奁、尊、碗、盆、盘、壶、炉等。其中以养花用的花盆类居多,其次是文 房用品类的洗、盆等,再次是审美的、寓意权贵的、祭祖用的瓶、尊、炉、鼎等,这三类作品已经从简单的日用品类上升到精神需要,标明钧瓷的功能是致力于审美需要的,突出一种“雅”的品位。
在釉色方面,宋代钧瓷表现了丰富多彩的风貌,这也是其独具的个性。主色调除天青、月白类外,还有罕见的玫瑰紫、海棠红、玛瑙红、葱绿、豆青、天蓝等。该釉色的出现改写了“青白瓷一统天下的历史”,故又称之为创举,这 也是钧瓷对陶瓷业做出的最大贡献之一。
宋代钧瓷釉质莹润、含蓄,呈乳浊状,有着绚丽多姿的审美风韵,“似玉、非玉、胜于玉”的审美体验,使之成为皇室的尤物。表示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的民族气艺,和温文尔谦做人的品质。
宋代钧瓷的足部处理最具个性,除圈足外,支足多采用如意之兽处理,隐含有镇宅辟邪的道家传统,同时又含有与天同寿的美好愿望。支足数目多为三足,表示天地人三才合一,三位一体,追求天人合一的境界。
从烧成工艺方面看,它已具备了当今钧瓷烧制的工艺特征,分素烧强固胎体,釉烧呈光泽色彩的二次烧制工艺,这在钧官窑遗址中可找到证据。在施釉方面还表现在足底施满护胎釉,支钉烧成,这是五大历史名瓷共同的特征,是御用官瓷精细的标志之一。
四、宋钧补遗之一,底款数码
宋代钧瓷精美绝伦,除审美特征外,还有更多的理性特征,时隐时现。例如钧瓷的底款,除刻有“奉华”、“省符”等宫殿名字外,多以“一二三四……九十”编号,这是陶瓷作品中唯一的,特有的现象。目前对数目底款的推测大致分四种。(1)为了搭配花盆与花托。《南窑笔记》一书解释道“有一二数目字样于底足之间,配合一付之记号也”。(2)为了釉色的区分,《陶雅》、《饮流斋说瓷》认为,一三五七九单数代表朱红色器物,二四六八十双数代表青蓝色器物。(3)为了区别器物大小规格。《钧瓷志》、《钧窑史话》认为,出土瓷片乃至传世宋钧,均可以看出,数目表示器物的尺寸,也即高低大小。以“一”为最高,口径最大,依次减,“十”为最低,口径最小。
还有一种观点认为,底款数字是区别使用级别、规格的,是宫庭文化的反映,是“钧不过尺”的定位,“九五之尊”的物化,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纲五常的前因,是宋代理学家物化其理论的象征。持该观点为当代钧瓷美学理论家“润雅斋”的群体。
五、宋钧补遗之二,蚯蚓走泥纹
宋钧具有浓郁的道家传统,这与教主道君皇帝宋徽宗赵佶不无关系。这位皇帝曾住持了《政和万寿道藏》大典的编著,符录、经书、黄白、药方、符图,洋洋大观,反映在钧瓷文化上,其中之一便是将宋代钧窑中的蚯蚓走泥纹定为上品、珍品。究其原因之三。
其一,考察该品可见,蚯蚓迂回转折于白云之间,白云散漫于碧蓝的天空,可谓不可思的矛盾,正是基于这种表象,富于想像的道学术士,便杜撰为“雨过天晴云破处,婴啼如歌新生来”。说的是蚯蚓为龙子初出生,昭示修行的境界,当是脱胎换骨,更生的象征。雨过天晴,白云是龙行太虚,布云施雾,见首不见尾,真龙天子的无为而治,无为而为,天地同灵的统一,故有婴啼如歌的美好期望。
其二,蚯蚓走泥纹的形成,诡密难解,又极其独特,而其它名瓷均不具备,被看作是唯吾独尊,王者气魂,于是通玄通灵地抹上了皇王帝君的色彩,成为至上珍品。
其三,蚯蚓走泥纹——特殊的审美特征,将缺陷上升为美,化腐朽为神奇,柳暗花明,别开艺术境界,也启迪丹青妙手宋徽宗在绘画上另辟溪径,再入境界。富有的哲理,使之上升为珍品成为可能。
六、宋钧补遗之三,钧不随葬
据说唐玄宗李隆基御览了神钧宝瓷后,亲书立令“钧不随葬”,不能像唐三彩一样作冥品,虽然离奇,但从现在出土的大量文物中的确还没有一件殉葬品,当然下限止于北宋,根据这些,重考证的西方学者曾断言唐宋无钧,而开启了“元代说”的钧瓷理论。
“钧不随葬”是不是唐玄宗所立,暂些不谈,但钧瓷的地位到宋徽宗时,已经不是普通地御用品和一般的文化艺术品了。它被赋予了“王室”的尊贵、“儒家”的治世、“佛家”的大气、“道家”的通玄。时有“儒门释户道相能,三教从来一祖风”之说,一祖便是最高统治者皇帝的祖宗。在宋理学思想的支持下,最高的王室权力象征——钧瓷,便自然而然地雄踞朝廷,不能入土随葬,自取灭亡了。这是一种美好的愿望也是基于一种民俗心态。统治者想当然地期望,江山如此,只要倍加呵护,倍加珍惜它,便能万世流长。实事上历史的车轮决不是某种意识所能左右的,任何愚昧的崇将,都将付出残痛的代价。北宋王朝的可悲在于痴迷和空虚。
七、成就和意义
宋代钧瓷无论是造型艺术,还是釉色风格;无论是审美追求还是艺术成就都是显着一种自然天成的“道家风范”,在看似“平凡”、“平谈”中,有着深刻的文化积沉。它不乖巧、不矫饰、不哗宠,然而,那神奇绝秘的釉色,在色浅时有韵质的变化,在色浓时,有山水风光,四时日月的幻化,淡而不俗,淡而不寡;它那庄重大方的造型、透射着冷峻和尊严、素穆和伟毅,极具典雅之魅力,故一些钧瓷美学家常定位宋代钧瓷为“淡雅”的典范,成为一种时尚,成为一种境界,这也是当时文化氛围,时代精神的集中表现。
遗憾的是,北宋末年,宋元金的连年争战,造成了广大人民的流离失所,钧瓷业也深受其害,遭受了灭顶之灾,优秀的民族文化从此成为了“经典”,成为了“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