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因盗版而烦恼的福建德化,近日却成为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在华的“示范点”古瓷都向版权要出路(倾听·行进中的基层回声)

　　福建德化县,与江西景德镇、湖南醴陵并称“中国三大古瓷都”,因陶瓷得名,因陶瓷而富,但一度因盗版而烦恼。

　　日前,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与中国国家版权局代表在福州签署“世界知识产权组织版权保护优秀案例德化示范点调研项目合作协议”。这是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在华开展的第二个版权保护优秀案例示范点调研项目。

　　从自然发展到无序混乱,再到规范运作,又到版权交易,德化如今成为全国第一家县级版权保护示范单位,走出了一条运用版权保护制度促进经济发展的新路。

　　德化陶瓷业的烦恼,不是环保:德化最早攻克可降解、可循环生产技艺,是目前福建省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国家级循环经济示范县;也不是市场:他们很早便以生产出口西洋工艺瓷制品为主,产品至今仍以外销为主。

　　德化陶瓷业的烦恼只因两个字盗版。

　　仿制品频频“拐单”

　　企业和政府都很受伤

　　德化陶瓷业仿制现象从2000年起进入高潮。2003年时,初出茅庐的德化县阿凡提陶瓷艺术研究所艺术总监徐才提在广东拜会一个代理商时发现,其陈列架上竟然摆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孔明出征》,而且标价只有1000多元,比自己卖的便宜1/3。“我从来没有卖过你这件,你摆的是从哪来的？”对方说是从德化县另一个陶瓷企业买的。回去后,徐才提找到这家模仿自己产品的企业“理论”,没成想对方竟反过来要徐才提提供作品原创证明。徐才提拿不出来,生生吃了个“哑巴亏”。

　　有着同样遭遇的还有德化宏益陶瓷研究所的柯宏荣、陈桂玉夫妇。2000年,为了参加上海举办的名瓷展,夫妻俩设计出一款精美的艺术品《玉兰仙子》,定价每尊600多元,仍然供不应求。但展会结束刚回到德化,他们就发现仿制品已经“遍地开花”。心痛、愤怒、却又无计可施,夫妇俩最终只好关闭展厅,计划出版的一本作品集也不敢出版了。

　　“这样的事太多了!目的就是为了"拐单"。”曾多年从事当地陶瓷产业研究的德化县政府调研员黄发建说,作为劳动密集型与知识密集型相结合的陶瓷产业,企业开发创新的投入一般要占总成本的20%以上,市场占有率及利润主要依靠产品创新。这种大规模的公开仿制,让德化陶瓷产业遭到沉重打击。从企业看,一次订单被“拐”,一家企业损失的利润几乎相当于一辆“宝马”车。德化县只有30万人口,但从事陶瓷产业的就高达10万人以上,陶瓷产业总产值占全县GDP总量的一半以上,这样的打击,企业、政府谁也受不起。
　　
　　如果不根治仿制行为,德化陶瓷产业难保,全县经济发展堪忧。

　　德化县政府调研员　黄发建

　　行政命令？行业自律？

　　靠什么都不如靠法律

　　黄发建当镇长的时候曾带领本镇陶瓷企业到广交会寻单,生意很顺利,三五件样品就接到了几十万美金的订单。剩余的时间,他就带着人在广交会上转悠,担心的事发生了,他看到有其他企业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样品在下单,一打听,又是本地其他企业干的。黄发建火了,着急之下虎着脸,拿出镇长的身份告诉对方,再敢这么做,回去把厂子封了!

　　对方见他是地方官,虽然收摊了事,可黄发建回去却发现,没过几天,人家又卷土重来。每次都靠政府出面,行政成本受不了。

　　2000年之后,黄发建曾代表县里到外省参观,想借鉴别的地方的作法,组建同业公会,通过行业内部自律形式,遏制仿制之风。起初还有些效果,但一到下单高峰,自律公约在“真金白银”面前,难以坚守。

　　靠什么都不如靠法律!几次碰壁后,德化县政府与企业双双出击,寻找依靠法律途径的办法。“刚到德化时,我们发现很多企业选择专利注册方式来保护自己,但这里面有很多技术问题。”福建隆耀知识产权代理公司总经理朱麟说。由于申请注册专利时,企业必须同时提出“保护要求”,“保护要求”越多,受保程度越广,收费就越高,审核过程越严,时间也越久。但如果不提任何保护要求,专利注册下来获得的权利并不涉及创新保护问题。如果真碰到侵权纠纷,专利注册发挥不了太多的保护作用。“所以我们建议企业搞版权登记,原理虽与专利注册一样,需要提出受保要求,但一是快捷,二是登记后即有18项权利。”

　　最终,德化确定的是版权保护路径。在国家及省、市版权局的指导支持下,德化县经贸局负责受理企业版权登记,文体局版权部门配备4名专职人员,负责查处侵权行为。一名副县长分管版权保护工作,一名副调研员分管陶瓷行业工作。

　　德化晖德公司对版权保护的力量感触很深。他们当初开发过一套“海豚系列”工艺瓷新新产品,深受欧美客户喜爱,每年有700多种产品畅销欧美市场。但仿制如影随形。公司发现后,一方面立即将产品版权登记复印件寄给法国客商,另一方面迅速向县版权部门投诉。最终,侵权公司不仅被要求当场毁掉模具,还被罚款7万多元,外商订单也顺利回到晖德公司,并继续履行原价格合同。现在,德化全县登记陶瓷作品超过万件,累计调解、查处版权纠纷63起,为企业挽回经济损失2.3亿元。

　　我算过,交给知识产权代理公司操作这些事情,成本肯定要有,但最多只占到1%。

　　德化县阿凡提陶瓷艺术研究所艺术总监　徐才提

　　尝试版权竞拍交易

　　让模仿者摆脱单一的生存之路

　　如今,徐才提登记了103件版权,而隆耀至今在整个德化县已受理登记了1600件版权,涉及全县72家陶瓷企业。德化县政府还专门设立奖励机制,企业每年登记100件,即可奖励1万元。仅2010年,该县就有5家企业作品版权登记达到100件以上。

　　有了版权保护之后,创新发展有了“护身符”。徐才提这样的陶瓷大师们,如今不必再搞大规模生产,专心致志搞创新,虽然每窑最多也就烧一二十件作品,但每件作品利润都在几十万甚至数百万元以上。他们的事业,真正从工业陶瓷、产品陶瓷朝着艺术陶瓷、文化陶瓷方向转型。

　　德化陶瓷企业每天都有超过200件新作品诞生。各类工美大师不断新增,还带动了全县陶瓷生产技术的创新。目前,德化全县90%左右的陶瓷企业使用电能、液化天然气等清洁能源,10%左右使用液化石油气、柴油,成为全国第一个无黑烟污染的陶瓷产区;成功研制出的“废瓷再生陶瓷”工艺实现产业化,年增产值1000多万元,全县从事资源再生利用的陶瓷经济约6亿元,约占工业总产值的7%……

　　德化版权保护目前得到了联合国组织的认可,但被侵权的压力其实也越来越大,而且还有向外省蔓延的倾向。站在一个产业上游的顶端,被模仿、被仿制的现象,可能很难禁绝。那么,能否找到一种既避免因被侵权而受损,又能给“后来者”提供一条合理模仿取得进步后并早日摆脱单纯依靠模仿的生存之路呢？

　　于是就有了版权竞拍、版权交易的想法。这几天,徐才提正在挑选去年的作品,准备挑出两件交给隆耀知识产权代理公司,进行一次版权竞拍,希望通过版权交易,找到一条平衡之道。

　　版权保护的是创新不是垄断,与其天天苦于被人模仿,不如通过版权竞拍的方式,让模仿者变成合作者,让先行者做好创新者。

　　福建隆耀知识产权代理公司总经理　朱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