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年历史的碗窑村窑已没有往日繁荣。
华宁陶的关键工艺之一——施釉。
华宁陶以釉见长,通过釉来表现文化。
“家中的华宁陶瓶,昭示岁月,昭示那深藏在我家乡山中的文化和品味。也许,更因为它们出自我的母土,所以能在我的心中引生爱意和眷恋。知名作家张曼菱这样诉说着她和华宁陶的不解之缘,甚至连她奶奶的骨灰也是装在华宁陶罐之中而长眠于滇池深处。
有这样情结的“老昆明”并不少。国家一级美术师姚钟华就提到,几乎所有的“老昆明”及滇南、滇西一带人家,家里都使用过华宁陶。而在前些年头,华宁的家家户户,小到一只碗、一盏油灯,大到酒缸、咸菜罐,还有供奉观音、财神以及建筑用的瓦兽、琉璃瓦、花墙等,都离不开华宁陶。
这也恰好印证了滇中的那句名谚:“新兴姑娘河西布,通海酱油禄丰醋,宁州(即华宁)陶器烧得绿。”民国初年的《新纂云南通志》中也有这样的记载:“陶器以建水、宁州所产者为著名,有粗细二种,细者如花瓶、花盆、文具等。釉水式样,书画彩色,均有可观。”
可惜的是,长期以来,历史悠久、品类繁多、釉色丰富的华宁陶似乎只存在于“老昆明”那一辈人的记忆中,相对于建水陶现在的风生水起,华宁陶似乎依旧徘徊于幕后台前之间。近日,记者实地探访发现,虽然近两年华宁陶产业发展迅速,但复兴可谓漫漫长路。
现状
600年烧窑古镇的颓败
碗窑村到今天已至少跨越了600多个春秋,最早到碗窑村烧陶的窑工车朋,明洪武年间从景德镇来到华宁,后来他的神位一直被供奉在慈云寺里,牌位上写着“创始本镇陶业车公讳朋之神位”。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如今的车氏家族老宅早已颓败不堪,车家后人也早已不再从事陶业。
1939年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战火中依然疾驰在滇越铁路的列车上,坐着一个衣着朴素的青年人—他叫石璋如,当时中央研究院的一名考古学家。当列车停靠在婆兮(盘兮)站时,他走出站台,把行李交给赶马的脚夫驮上马背,自己坐着两个人抬的滑竿匆匆上路。经过60里山路,到达了此行目的地华宁碗窑村,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世代烧窑的村落。
随后不久,他在《云南华宁碗窑村的窑业》一文中写到:村后靠着山坡的地方为工场区,一条一条的碗窑,纵三横四的陈列着,好像爬往山坡的许多毛虫,隐藏在丛茂的大树下。村前的平地上,有一条拐尺形的窑街,鳞列栉比,都是售窑的市房,村中有一座慈云寺,是窑业工会的会址……
70多年过去了,当记者再次来到碗窑村时,发现“许多毛虫”已难觅影踪,往日繁忙的窑街也已销声匿迹。除了门口牌坊上“陶冶千秋”几个大字,斑驳的慈云寺屋顶上的琉璃瓦,旧窑址四处散落的陶罐,以及还在坚持的零星土窑外,你很难赋予碗窑村更多的陶元素。
玉溪市博物馆馆长陈泰敏在2010年对碗窑村有过这样一段描述:华盖山下便是碗窑村,这里就是华宁陶的产地,一个让人浮想联翩、魂牵梦绕的古老村落。虽然这个为陶而生的村落,曾经处处打上过陶的印痕,如今,往昔的繁华已被无情的岁月卷走。很多的窑炉不完整,热闹的窑街荡然无存。
倒是碗窑村牌坊上的那副对联“五千里方圆有宁州陶器,六百年技艺源景德瓷都”道出了碗窑村的来历。事实上,碗窑村到今天已至少跨越了600多个春秋,最早到碗窑村烧陶的窑工车朋,明洪武年间从景德镇来到华宁,后来他的神位一直被供奉在慈云寺里,牌位上写着“创始本镇陶业车公讳朋之神位”。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如今的车氏家族老宅早已颓败不堪,车家后人也早已不再从事陶业。
汪霄洪是碗窑村里还在坚持以陶业为生的少数,他烧窑的地方背靠碗窑村的老窑址,红砖垒就的龙窑里还有许多没来得及取出的酒壶、陶罐。从2003年起,这里就成了汪霄洪一个人的窑场,从制泥到拉坯到烧窑,整个过程都是他一个人来完成。
年行情好些了,他才选择回来。“其实赚不到什么钱,只是人在外边也割舍不下家里的土窑。”说这话时,汪霄洪微笑着望着门前水塘里种植的一小片荷花。
探秘
华宁陶釉色的秘密
华宁陶器的釉色是最大的特点,而这当中,配釉和施釉的工作至关重要。配釉的原料通常是老沙、泥浆土、草灰、铜矿等多种料子,一般先把粉碎后的釉料分别用水浸泡,然后搅化成浆水。至于配釉的比例,陈俊玮笑言:“这是各个厂家的秘密,估计任何一家制陶厂也不会告诉你这个比例。”
汪霄洪烧制的酒壶、陶罐只能说是生活用陶的一部分,它和人们的生活密切相关,但却不能作为华宁陶的典型代表。
在华宁七彩虹窑陶艺有限责任公司(下称“七彩虹窑”)展厅里,记者看到了色彩丰富的华宁陶:青葱的绿釉、仿古铜的紫金釉、深沉宝石蓝光泽的蓝釉等。那么,这些色彩丰富的釉色究竟是怎么烧制出来的呢?
走进七彩虹窑的车间,记者看到,掺了草灰的釉水流露出几份灰白,让人很难想象这就是烧出色彩斑斓陶器的关键所在。彩虹窑总经理陈俊玮介绍,华宁陶器的釉色是最大的特点,而这当中,配釉和施釉的工作至关重要。配釉的原料通常是老沙、泥浆土、草灰、铜矿等多种料子,一般先把粉碎后的釉料分别用水浸泡,然后搅化成浆水。至于配釉的比例,陈俊玮笑言:“这是各个厂家的秘密,估计任何一家制陶厂也不会告诉你这个比例。”
配方虽为机密,但配置过程却大致相似,古法配釉的传统仍在延续。师傅们会先把粉碎后的釉料分别用水浸泡,然后光着膀子用整只手臂搅拌釉水,把手拿出来一看便知道釉水的情况:“倒毛——太稠,立毛——太稀,线粗——太浓,断线——太淡。”意思就是手上的汗毛紧贴皮肤为釉水太稠,汗毛直立为釉水太稀,釉水从手指滴落的线太粗为釉水太浓,缕缕成丝状滴落的线为太淡,老师傅们就是根据这样的情形对釉水进行调配。
在此之前,一般还要经过制泥、拉坯、晾干等多个流程。陈俊玮说,这些流程说来简单,但其中每个流程中又包含多个工序,“单是制泥就要20多道工序,很多工序需要重复进行才能达到最佳效果,而一件成品从制泥到最后烧制成型一般需要45天的时间。”
陈俊玮并不避讳其工艺来自于他的岳母——华宁现在唯一的省级工艺美术大师、云南华宁白塔山建筑陶瓷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李自轩。出生于1946年的李自轩,自从18岁时起到华宁县陶器合作社当上陶器工人后,陶器创作就成为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嫁给了陶匠自己也就成了陶匠。”李自轩的办公室里,摆放着数百种造型、颜色各异的陶器,和陶器打了49年交道的她说起现在华宁陶的发展情况却并不乐观:“这两年华宁陶市场看涨,生产者也就多起来了。现在的华宁大小制陶企业或作坊加起来有20多家,但真正意义上的华宁陶不过5家左右,这中间有很多是从我们厂里走出去的,而走出去的这些人当中多数不过只掌握了30%左右的技术,能掌握50% 的已经算是很好了。”
困局
西南最大窑炉倒闭的反思
华宁县日用陶瓷生产能力主要集中在日用陶瓷品生产过程,即泥料生产、成型、烧成与装饰,年产量约20万件,但与之配套的陶瓷机械、窑炉窑具推广等产业满足不了需求。
此前的华宁中泰鼎业陶瓷有限公司,建有西南地区最大的一条窑炉,有136米长,定位为烧劈开砖。可是砖烧出来了,市场上没有人要,仓库积压成山了,才知道停产,最终导致整个公司倒闭。
一组数字直观地反映出华宁陶的不乐观。截至2012年底,华宁全县共有制陶企业(作坊)29户,建成在建各类窑(土窑、电窑、气窑)100余座(条),年产值近5000万元。这当中,虽然工艺美术陶的产值较2011年增长80%以上,但2012年的数字也不过1100万元。
“目前,建筑建材用陶仍然在华宁陶产业占有绝对比重,附加值高的工艺美术陶占比依然不够乐观。”华宁县宣传部的一位负责人说。
华宁县宁州舒氏有限公司总经理舒文照指出,华宁陶产业目前存在艺术陶瓷集群的产业链相对较短、用陶瓷的产业链上下游发展不均衡等问题,制约了华宁陶瓷产业的集群发展。
“华宁县日用陶瓷生产能力主要集中在日用陶瓷生产过程,即泥料生产、成型、烧成与装饰,年产量约20万件,但与之配套的陶瓷机械、窑炉窑具推广等产业满足不了需求。”舒文照说,华宁陶瓷市场管理相关制度和措施不完善,管理监控也不到位,产品没有定位目标,“此前的华宁中泰鼎业陶瓷有限公司,建有西南地区最大的一条窑炉,有136米长,定位为烧劈开砖。可是砖烧出来了,市场上没有人要,仓库积压成山了,才知道停产,最终导致整个公司倒闭。”
在舒文照看来,当地政府近年来为发展华宁陶出台了不少政策,但对如何培育一个专业化陶瓷集群却认识不够,目前适合陶瓷产业集群升级的完整政策体系尚不能建立起来,缺少将集群作为中小企业政策的重要载体和基本工具。
“政策对中小企业发展的引导和带动作用未能很好地发挥,致使产业发展不协调,产业上下游发展不平衡,产业上下游脱节,呈游离状态。”舒文照说,多年来,华宁县陶产业对企业人才培养上措施不多,力度不够,还未形成一套有利于人才发挥的激励机制,人才流失十分严重,“全县的企业中没有一家有高级营销人才,而行业之间的技术交流则几乎没有,大家在一起吃饭时也不做技术上交流,平时见面也不过打个招呼而已。”
华宁县的高田路似乎是这些“短板”的一个缩影。据当地宣传部门一位负责人介绍,在碗窑村没有了窑街的热闹后,高田路便是华宁陶最集中的交易区。然而,当记者来到高田路时,看到的不过是几家销售日用陶器的小商铺,整条路上这样的商铺不超过10家,且其中一半以上的商品还是来自外地。
“华宁县目前尚没有一个集中展示华宁陶生产技艺、文化内涵的区域,而这也正是我们今后努力的方向。”华宁县委宣传部部长李军说,集中展示华宁陶的陶文化旅游产业创意园区正在规划建设中,建成后将形成以华宁陶文化为内涵,娱购乐为一体的主题文化园区,为华宁陶搭建发展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