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吉州窑釉下褐彩跃鹿纹盖罐
青地白花凤凰穿花纹菱口盘
中国陶瓷的纹饰自宋以后才渐入佳境。早期彩陶的纹样多在传达人类文明童年时的幻想,稚嫩朴素;商周乃至汉朝,陶瓷纹饰倏然放弃了画笔,选择了利器,刻划成为主流,模印也加入装饰手段,让陶瓷表达思想开始借助形象,继而抽象,此时的陶瓷纹饰理念显然受高一等级的青铜文化影响。
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陶瓷偶见绘制纹样,至唐才在南方最不传统的烧窑地区——长沙异军突起,其纹样蔚为大观,惜唐代主要窑口的南越北邢都以素器著称,长沙窑的情感表达遂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而随后到来的宋,陶瓷美学分野,朝廷崇尚色泽,民间喜好纹样,富于创造性的中华民族由此时开始,真正将陶瓷装饰导入绘制的轨道,让纹饰与袖色一同炫美。
一千年来,陶瓷在世俗哲学的笼罩下涂涂抹抹,刻意与随意并举。纹样的表达比袖色的表达直接,凸显生命力的顽张。在农耕文化圈,在渔猎文化圈,在游牧文化圈,多类纹饰都旺盛地表达着自我,让情感不再抽象,层次丰富地再现那个时代那个族群那个个体的内心,让隔着时空的我们能够与古人沟通。
写《瓷之纹》比写《瓷之色》就多这一道世俗的解释。它不需要站在哲学高度审视,只需深入其中拨雾现真。每一个人物、动物、植物,包括宗教、图案、文字都代表着或复杂或简单的社会含义。在一件人为创造的容器上寄托情感,表达愿望,继而形成一种独特的文化,此乃陶瓷的大幸。这个大幸还在于它积极融进了中华文化的滚滚洪流,不孤单却耀眼,虽独特又普及,让每一个中华子孙都能享尽其便,乐在其中。
《瓷之纹》也老老实实地写了一年,许多时候长时间坐在书桌前发呆。我最熟悉的陶瓷有时会因为深究忽然感到陌生,解释起来颇感费力。我无法把自己置于历史的任何阶段但我又逼迫自己潜入那个时代窥探究竟。在陶瓷看似祥和美丽的身后,有着一层又一层的社会背景,文学的、美学的、哲学的,甚至玄学的,不定拉开哪一道大幕时你会豁然开朗,会恍然大悟,会知道追究与等待的价值。
陶瓷的价值自不待言,所饰纹饰的价值在于它让陶瓷千文万华,星汉灿烂。继《瓷之色》之后,此番将连载于《紫禁城》杂志的十二个月的文章结集成书,并命名为《瓷之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