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晚清浅绛彩瓷器中,有一种形状各异的盘子。关于她的名称,专家和学者们各有不同。《浅绛彩瓷画》的作者陈建欣先生称之为“什锦盘”,《谦益堂藏瓷》的作者熊中荣先生则称之为“博古器”,但更多的大众收藏者称之为供盘。而安徽黄山的晨欣先生则称之为画盘。本文依晨欣先生之说,把这种流行于同光年间极具文人气息的浅绛瓷盘称为画盘。
在清同治以前,此类盘子以祭祀使用为主,当时民间多称之为供盘。在同治晚期,随着浅绛彩瓷的兴起,这类盘子的用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逐渐由单一的实用功能转变为陈设和实用功能并重。关于盘子的演变和用途,熊中荣先生作了精辟的论述:“此类器具为景德镇制瓷业所生产的最古老品种之一,是由商周时期祭祀时用以盛放食品之器具形状逐步演变而来。其形制多由长方体加以变形,诸如椭圆、六角、八角、菱形、荷叶形等多种多样。这种器具古朴醇厚,造型别致,在清代晚期非常流行,为寺庙、祠堂、会馆祭祀时必须用品。博古器因制作全凭手工,较之手工拉坯成型的圆器更见功夫。成型后看似粗糙厚笨,实则古风犹存,加上文人画师在其上作相得益彰之文人画,其别样的韵味就更加浓郁了。”
安徽黄山的晨欣先生是一位徽学大家,对徽州近百年来的风土人情耳熟能详。据晨欣先生考证,在同光时期的徽州地区,此类盘子除了祭祀使用外,更多的是置于各家各户的厅堂之上,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家中都放有此类盘子用于观赏,当地人称之为“画盘”。另有研究者提出,一些形体适中的供盘可能作为文人雅士放在书案上盛放食物的一种用具,一边读书,一边品尝瓜子、水果之类的东西,画盘当时可能作为一种文房用具来使用。时下,也有的收藏者者把那些特别小巧的盘子称之为“笔舔”,看起来也有一定的道理。
自收藏研究浅绛彩瓷以来,本人对画盘也情有独钟:一是喜欢她韵味别致、造型多样;二是创作此种器具的画师多为中早期浅绛画师,画意较好;三是价格较低,工薪族尚能承受。几年来,共觅得画盘100余块。在这些盘子上,中国画的三大传统画科山水、人物、花鸟都能见到,除程门、金品卿、王少维三大家以外,程言、俞子明、任焕章、汪藩、汪章、罗旸谷、江栖梧、周子善、陈子常、徐善琴、梅峰樵、汪友棠等浅绛彩瓷绘大家都有作品存世。
“一蓑烟雨任平生”是中国古代文人士大夫向往的一种生活方式。在浅绛画盘上,身披蓑衣的钓翁比较常见。
花鸟怡情。花鸟画是画盘中数量最多的一种题材。从白阳山人陈淳的隽雅洒脱,到青藤老人徐渭的淋漓畅快,从华新罗精致的小写意,再到八大山人的夸张怪诞,瓷画师们用自己的笔恣肆挥洒浓丽清新的色彩,抒发心中的情感。
山水画是中国人情思中最为厚重的沉淀。受画师籍贯和当时主流画派的影响,浅绛画盘上清幽素雅的南宗山水表现得最为突出,雄浑壮丽的北派山水几乎见不到踪迹,其中最为突出的代表是程焕文。程氏的山水瓷画用笔细腻,奇峰林立,能够在很小的盘面上营造布局,山势随盘的形状而起伏,于方寸之间,展千里之势。而供职于光绪御窑厂的周子善笔下的山水用墨浅淡,山势平缓,给人以淡定的感觉。任焕章是浅绛画师中的多面手,其儒雅的人物造型历来为浅绛彩瓷爱好者所推崇。其典型的“竖点”山水技法也为大家所熟悉。
画意精美之外,造型别致也是画盘的一大特点。除了熊中荣先生列举的椭圆、六角、八角、菱形、荷叶形外,还有罕见的寿桃形,树叶形,给人于赏心悦目的感觉。
令人惋惜的是,这种浅绛彩画盘的流行时间非常短。从本人收集的画盘看,大都集中在光绪中早期。光绪晚期以后,此种器型大为减少。到民国年间,除了部分高足果盘延续了画盘的形状外,传统意义上的画盘已难觅踪影,这可能与工艺的进步和人们的审美习惯有关。传统的供盘用手工制作,生产效率低下,而机器拉坯成型的圆盘成本相对较低,再加上民国以后人们更喜欢造型简洁的圆盘,画盘不得不悄然退出瓷器的大舞台。
作为一种实用兼陈设器具,画盘上的文字和其他器型相比相对较少,在瓷板、琮瓶上常见的赠贺款在画盘上很少见,题款中的诗句也只是偶尔见到。这不但给研究造成了一定的难度,同时也降低了其自身的文人味。但和其他器型不同,画盘的背面多有松、竹、梅等图案,又给画盘增添了几分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