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鎮,古窯民俗博覽區窯火熊熊,明清御用風火窯點火復燒,文化遺產在這裡火起來、活起來。而在城區的另一端,有個被年輕人“佔領”的地盤,叫做樂天陶社創意市集,同樣是人頭攢動,交易活躍,演奏著一場千年瓷都的青春樂曲。
6月11日上午8點半,創意市集開始熱鬧起來。每周一次的上午市集,讓人期盼。1991年出生的攤主劉坤將一箱陶瓷產品從工作室搬來市集,再從市集倉庫裡取出桌椅。因為每個人的攤位都是前一天抽簽決定的,所以一切井井有條。
年輕人是這裡的“主唱”,創新陶瓷是跳動的“音符”。攤主以90后居多,許多都是陶瓷專業在校或剛畢業的學生,他們慶幸有這樣一個市集,讓自己可以在景德鎮留下來。2008年以前,這裡還只是樂天陶社的工作室和咖啡館,前來喝咖啡的年輕人常抱怨學無所用。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樂天陶社社長鄭?突發奇想:讓年輕人在咖啡館前擺賣自己的陶瓷作品。消息不脛而走,越來越多的學生便匯聚而來,創意市集逐漸形成。
9點,厚重的雲層裡射出一縷陽光,80個攤位的攤主忙活起來,市集上的人也越來越多。從南京來的田恆看中了一個手繪茶杯,正在和攤主議價。她告訴記者:“開車到江西來玩,路過景德鎮就到市集看看。這裡的東西不像傳統的陶瓷,十分有趣,想買幾個回去自己用。”特意從長沙過來的王麟手上已經拎了幾個袋子,他告訴記者:“我在百貨商場有個賣個性瓷器的專櫃,想問問攤主可不可以定做一批陶瓷產品。”
在這裡,陶瓷不再是傳統的器皿模樣,它們以各種新穎形式出現。
林朗明設計的陶瓷杯子底部印有“大明成化年制”,創作思路來源於天價雞缸杯。為放大搞笑效果,他在杯子上畫了公雞造型的夢露、邁克爾·杰克遜等造型,並寫滿了英文字母,設計一出來就在網絡上走紅。臧家欣設計了名為“感官”的系列陶瓷首飾,用色黑白干淨簡練,顏色碰撞極富視覺沖擊力,手、耳朵等人體器官被制作成精美的胸針、項鏈、戒指等,很受年輕人的喜歡。
“我覺得,陶瓷應該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器皿。”王瓊是去年畢業於景德鎮陶瓷大學陶藝專業的研究生,從事藝術瓷創作的她畢業后開始制作與生活聯系緊密的茶具、餐具、擺件。她創作的釉下五彩作品畫工十分精細,她喜歡在有蜜蜂、蝴蝶的花叢中,再畫個西瓜等造型,十分隨意。因為基本功扎實,產品又很有趣,她的產品不用擺多久,就會被搶購一空。
標新立異、別出心裁並不是年輕人陶瓷作品的全部,他們還將自己對陶瓷的理解注入作品中。市集上,一組名為“極樂”的品牌餐具頗受歡迎。這套藍白用色的產品十分傳統,並不那麼另類。1991年出生的品牌設計師王馭鋒告訴記者:“陶瓷器皿跟人密切相關,它影響著人們的情緒,我想通過作品傳遞出平靜之樂才是極樂的概念。”目前,他和幾個朋友一起承租了一片工業廠房,命名為“七四零”,這裡有陶瓷、木頭產品等工作室。王馭鋒認為,陶瓷產業的發展需要各個行業的融合,比如陶瓷和木頭就可以生產出很棒的東西。他希望以后會有玻璃、金屬工藝的工作室加入進來。
如今,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匯聚在樂天陶社,在這裡碰撞出智慧的火花。上海視覺藝術學院畢業的郜仁杰在景德鎮創辦自己的工作室已有兩年時間,剛開始,他也在樂天陶社創意市集上擺攤,賣一些自己制作的筆架等陶瓷文具,后來,他將精力放在了創作研發上。雖然離開了市集,但他還是經常來這裡交流和學習。現在,他想離開景德鎮了。“在景德鎮,做陶瓷的年輕人要養活自己很簡單,但也容易禁錮創意。我在計劃出國留學,我需要充電,需要新的東西。”
“年輕人太需要好的環境了!”鄭?這樣告訴記者。作為樂天陶社的社長,鄭?用創新的標尺,守護樂天陶社創意市集的准入門檻,攤主要在官方網站上提交幾張自己的作品,隻有符合創新、有潛力的標准,才能允許進入市集。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一勞永逸,樂天陶社還要求年輕人不斷創新,如果攤主作品長期不更新,將不會被允許進入市場。
11點,鄭?開始了她的“巡查”。她跟年輕的攤主們十分熟悉,有的攤主熱情地向她展示新作品,有的則急急忙忙藏起陳舊的產品。他們喜歡她的指導,又害怕她的批評。“橙色染料都是有毒的,你這個茶杯要換個顏色,餐具要綠色、要健康!”“怎麼還在做這個?!要創新了,要加油啊。”今年5月,鄭?參加了倫敦手工藝周,她將許多創意市集上年輕人的作品都帶出去展示。“事實証明,他們的東西非常受外國人的欣賞。但在景德鎮,年輕人的東西容易被抄襲,許多東西沒有獲得應有的價值認可,他們也容易滿足於掙錢而不再創新了。”
12點,市集上的喧囂逐漸散去,年輕的攤主們紛紛收攤離去,一個上午的市集交易額超過6萬元。有的年輕人回到工作室裡繼續鑽研新的設計,有的根據市場上的接單開始批量生產,還有的則擠在咖啡館裡聊著天。與過去不同,咖啡館裡少了年輕人的抱怨,更多是他們談創意,談未來。
在千年瓷都的另一端,景德鎮古窯裡的點火儀式已經結束,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汪申芳依舊在畫著茶花碗。她從事陶瓷畫坯這項工藝已近40年,一筆畫圓的本領十分了得。對於城市那端年輕人的故事,也有所了解,她告訴記者:“既要給傳統工藝留住生存的空間,也要給年輕人的新事物發展搭建平台。我們一輩子就是從事一項工藝。現在的年輕人了不起,沒有條條框框的限制,既有想法又能沉下心來搞創作。”她想了想,接著說道:“我覺得這才是景德鎮瓷都的模樣,既有傳承又有創新。”
千年瓷都,不隻有傳統的陶瓷和陶藝大師,也有新一代陶瓷人,揮洒著青春的律動,上演著青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