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在海外谋生不易,在面对困难和问题时,他们是怎样运用头脑,据理力争,来维护自己的尊严的呢?
中国人中有这样一个族群:他们背井离乡,远离故土万里之遥。为在异乡立足,他们都曾辛苦拼搏,以常人无法想象的毅力与耐力,弥合那跨越了文化的隔阂。全德华侨华人联合总会执行主席、德国汉堡中国酒家总经理邝伟森就是其中的一员。40余载的海外生活,这位广州老华侨对其中的苦楚与荣耀可谓再清楚不过。以下就是他对笔者讲述的故事:
广州·香港·德国
我祖上生活在中国广东省番禺县,是个掌勺世家。父亲自小即得祖父的厨艺真传,刚及成年就和我的五叔闯荡香港,在中餐馆里辛苦打工。1942年,母亲正怀着我的时候,传闻日本人要攻打香港,全家逃到了广州湾(今天的湛江市)。日本人被打跑后,父母选择回到家乡广州,重新创业。
我随父母回到家乡后,先后读完了小学和中学,在一家机械工厂里做学徒工。由于我家被错划成了地主,父亲为此受到歧视,他和五叔又跑到了香港谋生。我这时也因为家庭成分不好被指派下乡劳动改造。对此,我怎么也想不通,心情坏极了。到了1961年,父亲在香港渐渐站稳了脚,我也去了香港。只有母亲不愿离开家乡而留在了国内。
到香港的最初几年,我和父亲、五叔凭借着辛勤劳动,事业不断得到发展。在生意最红火的年分,我父亲和五叔拥有2家中餐馆和3家烧烤铺,可以说生活有了极大的改善。说心里话,在香港的那段时间并没怎么太想家,更没有漂泊在外的感觉。一是因为香港和广州离得近,又都是讲广东话;二是自己没有想到会离开家乡那么久,总盼望着赚了钱回到家乡孝敬母亲。
可是祸福相伴,到了1967年,香港社会出现动荡,餐饮业受到很大冲击,我们辛苦创下的基业在这场动荡中毁于一旦。怎么办?香港自然是没法继续呆下去了,家乡又回不去,摆在父亲和五叔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去国外搏一搏。刚好叔父有朋友在德国餐馆里做工,于是就介绍五叔于1969年先去了德国,一年之后父亲也去了德国。1971年,我在父亲的帮助下,也踏上了远赴德国的旅途。没想到这一走又是一个10年。
少小离家老大归
到了德国,我经人介绍在德国中部地区的一家中餐馆里打工。这家餐馆的老板为人很好,也经营有方,在德国四五个城市都有餐馆。他看我肯吃苦,做事本分,厨艺也不错,因而很是看重我,让我轮着在他的几个餐馆里做工,并且给了我各种机会锻炼厨艺。而我也很珍惜这个机会,平日里虚心向餐馆里的老师傅们请教,下班后就呆在家里自己琢磨。刚开始工友们还找过我去赌场或是打麻将,在吃了几次闭门羹后,都说我“人怪”,以后也不找我了。久而久之,我的厨艺有了很大提高,在德国的中餐业界也有了点小名气。
就在我潜心研习厨艺的时候,我的父亲却于1972年撒手人寰,这是我离开家乡后心灵上遭受的一次重创,那个在坎坷路上一直为我挡风遮雨的人去了。可是我却不敢把父亲去世的消息告诉万里之外的母亲,担心母亲没法承受这一事实。没想到这一隐瞒,就是8年之久。
1976年起,受老板指派,我开始在他汉堡的中餐馆里做工,后来又替他打理店面。那时候,我的生活已有了很大保障,可思乡的情绪却随着离乡日久而浓厚起来。平日里一有空就给母亲写信问候,一旦有朋友从广州过来,总要请来问一问家乡的情况。听说国内文化大革命已经结束,社会秩序恢复稳定,心里由衷地感到高兴。后来又听说中国开始改革开放,就萌发了回家看一看的念头。尤其是我也想亲眼再看看自己日思夜想的老母亲。
1980年,我收拾好行装,带上3岁的儿子在离乡20年后第一次回到了广州。这次回家的经历让我终身难忘。那天,母亲就坐在家门口外的一张板凳上向临街的马路上张望,当我出现在她面前时,我们就如同入定般地对视了足有一分钟,仿佛不敢相信这阔别后重聚的真实。直到泪如雨下,我奔向了年迈的母亲,与她紧紧拥抱。那次回家,我足足陪伴母亲一个多月。
德国邻居的脸色
回到德国后不久,我的老板因为年岁已高,不想再从事餐饮业,就把汉堡的中餐馆转让给了我,我在辛苦打工了20年后终于自己做了老板。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当我做上了饭店经理后,我才发现在德国经营中餐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时候,德国人对待外国人非常苛刻,尤其是对亚洲人。不说时不时地要受到一些政府部门的刁难,就连身边的德国邻居也要常常给我们中国人脸色看。特别是我的餐馆周围都是德国人经营的宾馆和饭店,他们对我们中国人经营的饭店总是投以歧视的眼光,一有事情就往中餐馆泼脏水。